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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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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第53章

夢裏那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天, 外面風聲簌簌,青年李霽待在小屋炕上生著火紅的爐子烤火,突然被敲響了門, 來人說叫霍昭,城裏來的,遇上大雪沒去處了, 到他這兒避避。

如果是現在的李霽自然就信了,但夢裏的李霽早就經歷太多,並沒信,但還是讓這個男人進來了, 青年李霽只是覺得他一個人, 看起來很可憐。

對,是可憐, 就像到了你家門口無處可去的流浪貓一樣。

霍昭進了屋,李霽讓他脫了灰色的大衣, 在外面抖抖身上的雪, 衣服一脫,裏面穿了襯衫, 袖子是挽起來的,手臂處,從大臂蜿蜒到手掌、手腕的傷疤就格外顯眼。

那個夢裏的霍昭就笑笑,輕輕地說一句:“不小心弄的,李老師。”

新的舊的, 明顯就是自殘出來的傷痕, 卻說成是不小心, 很明顯是在騙他。

但一個長得很好看、很可憐的沒地方去的人,找到了他, 在那麽多山裏選了這一座,又在這麽大的山裏找到了李霽的小屋,然後敲響了門,於是青年李霽就像所有故事開頭那樣,把他留下了,那個冬天,他和霍昭共享了那只小煤爐暖融融的紅光和劈啪剝落的火苗爆炸聲,霍昭也把自己的傷痕展示給了李霽。

連說的話都和霍昭和他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非常相似,這就讓醒了的李霽忍不住去聯想回味。

他最後記了一句“發現夢裏的霍哥手臂、手腕處都有傷,奇怪。”,就放下手裏的筆,又慢悠悠地躺回床上,輕手輕腳的,瞄了眼旁邊,看到霍昭還是閉著眼的,應該沒醒。

這夢是不是意味著有一種可能,他們即使沒因為那個行李箱的錯誤而遇到,最終也還是會以不同的方式走到一塊兒呢。

究竟只是幻境還是真實……不管怎麽說,先睡覺吧。

困意襲來,李霽終於又重新閉上了眼睛陷入睡眠,身邊男人的眼睛卻在此時睜開,分明是清醒的,看不出絲毫剛剛醒來的倦意。

霍昭其實一直沒睡著。

李霽現下睡熟了,大概是累到了,偶爾發出小魚吐泡泡一樣細小的呼嚕聲,但不令霍昭厭煩,只覺可愛。

他看了李霽一會兒,確定他不會醒過來了,幽暗目光落到那本還沒合上的小本子上。

……

李霽之後就沒再做夢。

並且在此之後的幾天,也都沒再做過那個夢,如果不是記在筆記本上的內容和夢裏過於真實的感受,估計早就將內容忘個一幹二凈了。

夢裏的場景在他腦海裏揮散不去,他有時候分不清那個夢裏的霍昭和現在在他面前的霍昭是不同一個,又有點兒分不清自己和那個夢裏的“李霽”,接著又驟然清醒。

又一次在窩在沙發上看電影,電視上放的是一部恐怖片。

霍昭總是愛在一些陰天,拉了家裏的窗簾,把燈都關掉,選特色的恐怖片來放,說著很害怕,看起來完全是沒有李霽陪他就不行的樣子,李霽就會認真地握著他的手,向他科普:“霍哥,不用怕,這些都是假的,現實裏其實沒有鬼的。”

但這次,李霽脫口而出的卻是“阿昭”,他又把現實的霍昭和夢裏的那個搞混了,當成了一個人,夢裏他都是叫他“阿昭”。

霍昭就問李霽:“之前不都是叫霍哥的,怎麽突然不叫哥了?”

霍昭聲音很平淡,臉色也是很平靜的,像單純因為一個稱呼好奇,在那一剎那間,李霽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,仿佛自己產生的是什麽暧昧的遐想,現在被霍昭輕松道破了般難為情。

他觀察了霍昭摟著他的手臂,上面並沒有什麽傷痕,這點他在之前也確認過,這也是李霽一直覺得這只是個夢的原因。

心理原因往往不是一時形成的,但也並不排除霍昭的自殘現在只是還沒開始的情況——總之,他糾結著,是應該把這說給霍昭聽,還是自己暫時剝奪了霍昭的知情權。

李霽忽然註意到霍昭手腕處的那只表,見他時時刻刻戴著,無論何時也不曾拿下來,連睡覺的時候、洗完澡剛出浴室時也不摘,心裏湧出一絲怪異,不禁問:“你很喜歡這塊表嗎?”

這下輪到霍昭略怔了下,目移道:“一般。”

稍過了幾秒,他又笑起來,去吻李霽,吻落在李霽的唇上,就像是天上一片冰涼的雪花落下來了,然後又溶化掉,又美又冷寂。

“下次可以送你。”

李霽從沒要過這些東西,霍昭給他什麽也從來不會問的,但此時他沈默地註視了霍昭片刻,卻點了點頭嗯了聲說:“想要,現在難道不能給我嗎?”

霍昭沒回答,只是又別過頭去吻他。

他攬著李霽,又掐著他的腰輕松把他抱到腿上,霍昭沒像平常那樣吻李霽的眼睛、鼻尖或者除了他嘴唇的任何地方,而是只吻他的嘴唇,明明被抱著的是李霽,霍昭倒像是個很大的人形掛件,除了吻他什麽都不會了。

他自己不想說,又想要李霽也不去問。

李霽躲閃了,又問一遍,自覺很強硬了:“難道現在不能給我嗎?”

“……可以。”

霍昭不會拒絕李霽的請求,永遠不會。

電視屏幕還放著電影,只是沒人去看,這是一部虛有其表的西方驚悚片,表面很華麗虛浮,實則從頭到尾充斥著人造血漿和陰森場景,鏡頭一旦從美好的表象上移開,就得落在那些空城堡的濕冷苔蘚、那些低矮的棚屋、黑色的山的陰影上。

“對不起。”他說。

李霽的手碰到霍昭的手指,冰涼涼的,沒什麽溫熱的感覺。

他沒動,只是坐著任由身上的李霽把他的手拿過來擺弄,李霽的手有點兒抖,但還是很堅決地要去摘那塊表,撥開表扣,終於是把表摘下來了。

被表帶掩蓋著的疤痕甚至都還沒愈合,新傷舊傷疊著,也不處理傷口,就只是戴著表,金屬的表帶摩擦傷口,愈加血肉模糊,人肯定會喊痛,但霍昭不討厭這種疼痛的感覺,從小到現在。

但霍昭也沒有不正常,李霽想,他只是生病了,人都會生病的。

看到霍昭手腕上的疤痕,他突然就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,有時候看到了反而比沒看見懸在空中要好得多。

霍昭反而道歉了,他說:“對不起。”

他無力地垂下他的手,不攬著李霽了,似乎剛剛一動不動地讓李霽摘了那塊表已經耗盡了那些力氣,也沒什麽好說的。

他很輕地說著對不起,沒有看李霽的眼睛,也沒有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樣裝著乞求著一點憐憫,只是說:“對不起,李霽,我騙了你,我是個騙子。”

“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好,我很壞,而且也不高尚,我還趁著你睡著了,偷看了你放在床頭的本子上寫的東西。”

沈默的半晌,就像是無聲的宣判,如果沈默是有聲的,恐怕此時已經震耳欲聾了。

“嗯,我知道。”霍昭聽見李霽說。

“這些我全都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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